第三章 石動中州派神影流劍道一門弟子的觀戰心得與評析

第三章 石動中州派神影流劍道一門弟子的觀戰心得與評析

壹、 劍道武術對陣關係中的和諧與不和諧關係及其對策之探討

2020-09-22

一、緣起
近日我曾詢問本門弟子陳建榮博士參加近日某道場的稽古心得,在社群上有一段以下的對話:
2018.11.26
黃隆民:昨天台灣愛鍊會道場的練習有何心得?
陳建榮:我的老毛病輕易就犯了,像是不注意間合,在危險距離缺乏警覺;再來是缺乏耐心,沒有先黏劍聽勁隨意就出劍,打擊時太早出手,支支打實。早上看到蔡嘉倫(注:台灣目前最強的劍士)的比賽影片才發覺,我不應該那麼狂、那麼急。
黃隆民:心要先能定。定而後能靜,安慮得自然隨之。
陳建榮:昨天,我有和姜尚晏交手,他的警覺心就很足,他不像蔡嘉倫那樣會以前進後退來保持距離,一旦進入到他的(打刺)甜區,他就會主動攻擊,不管是單一支面、小手,或是兩段打都很有威力。我只有以不動聲色跳進去打反拍的方式才能得手。
黃隆民:高手是,想方設法逼攻讓對方先動手。
2018.11.27
陳建榮:我也在想這個問題。一是要能耐心逼對方先動,二是對方動了以何種因應招式來對應。在第一個方面昨天蔡嘉倫與韓國選手的比賽影片就是很值得參考。第二個方面我很欠缺,現在有空,我就回頭檢視有錄影以來跟老師的稽古影片,從中學習。
黃隆民:逼攻的第一階段逼出對手先動後,第零時間可抓「準出端」打快拍彈道面快拍彈道面小手;第一時間第二時間有四個標靶可打:1.快拍彈道面2.快拍彈道小手3.快拍彈道刺突4.拔擊正胴;第三時間第四時間快拍可打快拍彈道面或快拍彈道小手(對方以擔劍虛招舉八相上段或逆八相時)。進入第二階段後,第五時間第六時間打刺的掌握目前是你最弱的一環,基本上最好等一下讓對方的劍能來襲到我方跟前,然後以正拍打杉木劍來和對方互擊,將其刀蕩掉以後,以推拉或甩竿或彈道續攻其空檔部位。
陳建榮:逼對手先動這點,我太急躁了,往往逼得還不夠近,對手也還沒出手,我就忍不住先出手了。
黃隆民:目前和將來這都是你很要緊的功課。
陳建榮:關於打「後之先」技法這點,我腳底意識沒準備好,想要因應時,就會慢半拍。
黃隆民:對,關鍵就在腳底意識不足。我今早分享的關於低音感所牽涉頻率高低問題,其實和意識能否有效往下沉,大有關聯。
上文對話所引內容的重點和本文所要探討的和諧與不和諧的問題有相關的部分有幾個,即陳建榮自我分析指出的:1.「像是不注意間合,在危險距離缺乏警覺;再來是缺乏耐心,沒有先黏劍聽勁隨意就出劍,打擊時太早出手,支支打實。」;2.「逼對手先動這點,我太急躁了,往往逼得還不夠近,對手也還沒出手,我就忍不住先出手了。」;3.「一是要有耐心逼對方先動,二是對方動了以何種因應招式來對應。」等。這樣的劍道修練病症,該以怎樣的理論正確診斷而開出有效的藥方來對治呢?

二、婚姻與雙人舞蹈的兩造關係和武術對陣兩造關係的擬似
中國大陸心理學家李子勳先生在其《婚姻的煩惱》一書中,針對人類社會的兩性婚姻屬性打了一個譬喻,從雙人舞蹈的合拍角度切入來看和諧的不同形式,很可以做為吾人探討劍道武術對打過程中雙方你來我往關係的借鏡參考:「兩個人的婚姻是一種雙人舞蹈,和諧的方式有很多。一是兩個人舞步相同,姿態相似,夫妻同心,跳得像一個人似的,但這不是婚姻的最高境界。因為這樣的舞蹈在跳的時候不能隨心所欲,即興發揮,你必須遵守規則,對細節亦步亦趨,不能鬆懈。這種舞蹈跳起來可能好看,也容易得到別人的欣賞和贊同,但跳舞的時候不是全身心地享受,而是表演。另一種舞蹈是夫妻舞步可以不同,姿態可以不一,但節奏卻一致,舞蹈呈現著內在的和諧。跳舞的人根據自己對婚姻(音樂)的理解,身隨心起,步隨意發,跳到高潮時,兩人的舞姿高低相錯,剛柔相濟,相得益彰。初看來以為夫妻配合失當,仔細琢磨才知道相互的配合才是婚姻的最高境界。」(請酌參李子勳訪問稿http://www.book853.com/show.aspx?id=2435&cid=67)
羅倩(台南藝術大學藝術創作理論研究所博士生)則在評論某齣舞劇時也提到:「《七》以日常開始,以日常結束,表現了日常生活中突然斷線的時刻,一個禮拜有七天,將近五十五分鐘的演出濃縮成了某天,六位舞者與一位鋼琴家,這一天,從鋼琴家何婉甄沖煮咖啡開始,靜靜的等待—甦醒,由鋼琴家的琴鍵開始貝多芬鋼琴鳴奏曲的時間,我試圖將演出鳴奏曲的時間理解為生活的「日常」時間,生活的感受都包含在層次豐富的旋律裡頭,時而強烈、時而平淡、時而溫柔。《七》有趣的是,在古典旋律基調中置入了三首流行樂,因此我將它看作日常時間中的「事件」,以及這些「事件」如何引導舞者的身體作一定程度的呼應,藉此呼應這日常的一天。Jimmy Scott -Nothing Compares 2U(1998),舞者們以自己輕鬆的步伐方式進入舞台,互不干擾彼此,慢慢的佔據舞台空間的一隅,身體自主的/不自主的局部舞動,掩蓋在私密狀態的不和諧開始滲出,以一種對抗日常生活的旋律,不合節拍的身體動作、自我顫動和周遭環境的不同步,舞者獨自舞著,伴隨著旋律(日常/事件)的節奏,在觀眾面前的是一幅敞視的整體日常性,有趣的是,你幾乎無法同時將目光同時聚焦在七個表演者身上,只能將焦點在特定的一到兩個舞者身上,觀眾無法全觀,和舞者一樣,放大自己的注意力的同時,我們對生活的朝外注視也只能是同一時刻某一面向的關注。在此段落,Jimmy Scott渾厚帶點微微苦澀的高音,唱出一種關於失去與孤獨的呢喃時刻。」(20181202取自https://pareviews.ncafroc.org.tw/?p=19780)
舞蹈家各自出現在舞台的一方獨舞,各自在音樂(或是無聲的旋律下)的旋律下表現,雖是獨舞,畢竟還是有共通的元素在而讓整個畫面不會是支離破碎的,這就是李子勳提到的另一種看似不和諧的和諧。
婚姻的和諧形式和舞蹈的和諧形式因此都有著不和諧的和諧樣態,這樣的屬性對於劍道武術對陣雙方又可以有怎樣的啟示呢?

三、關於劍道武術對陣的場域意識與雙方間合與打刺時機相關問題的討論
針對建榮目前卡住的困境,本文的目的是想從「劍道武術場域意識」的層面,在對陣雙方交手的「間合問題」,用另一種形式來闡述劍理與實務的結合。
從前文所引婚姻中夫婦關係與雙人舞蹈夥伴關係所提及的和諧和不和諧的形式來切入的話,在武術對陣的關係上也許可以改成「順與逆」或「從與逆」的說法,也許比較有古味,也可能比較容易理解吧。
我小時候在台灣省立台中師範專科學校(今台中教育大學)民生路大門延伸過來一百公尺遠處的柳川畔民生柳橋頭看過酬神(以前那裏有座廟)的野台布袋戲,其中有一個反派魔頭的角色每回出場時,除了配有專屬的出場專曲外,這傢伙還會在自我介紹以前口中唸唸有詞(其實傳統布袋戲裡頭每個正反派的重要角色都會有這種開場儀式)說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這句台詞大概可以溯源到《書經》(注:《尚書》又稱《書》、《書經》,為一部多體裁文獻彙編,儒家經典,也是中國現存最早的史書。)所說的:「順天者昌,逆天者亡。」順者,順從也。逆者,悖逆也,違抗也。不管是布袋戲魔頭角色的台詞或是《書經》的教誨,順從或違逆都是及物動詞,需要有一個受詞,或者是某個有力量的人或者是力量大到必須敬畏的天。
武力或暴力或軍事其實就是基於爭奪有限資源以求生存所展現出來的人類文化之一。劍道也者,其本質說穿了,就是以刀劍為爭奪資源過程中用來壓制敵方而長期累積下的的經驗法則(有效贏過對手的暴力原理原則)。冷兵器時代裡頭,你在爭奪的「打架」過程使用的是肉身的拳腳,走這個途徑或道路的,就有其效度上的原理原則,技術加上走這條道路所體會的種種經驗法則,有學問的人美其名曰「拳道」和「腿道」;拳腳的剛性和利度不足時,就開始使用棍棒刀槍等各式兵器,而有效使用這些兵器的技術就成為「棍術」、「棒術」、「刀術」、「劍術」等等諸如此類的。各種冷兵器的運用技術,說到底操作的主體還是人。人的本質裡頭,除了暴力,還有理性和良善的心靈,好事者也許要對暴力之術的使用者再加以規範或是期許人們爭奪殺戮過程中,領悟到那畢竟不是人靈的本道吧!說到底,使用武力也要有其節制之道才好,所以我國先賢從有漢時期就把使用刀劍的暴力之術給冠上了一層道德與律法的外衣,期望習武者不要只知使用暴力之外,還要能夠去省思自己的心靈內在良善的本質,「外練筋骨皮,內煉精氣神」,故而早在班固所著《漢書》〈藝文志〉裏頭就有「劍道三十八篇」,可惜只遺目錄,內容已因兵燹而全數佚失。如此這般,「劍道」之名於焉起始。後來大概是戰亂頻仍,民不聊生吧,我國鑄劍冶刀之術師以及操作刀劍克敵技法的訣竅等逐漸在大陸古中原之域銷聲匿跡,結果好久以後,到了明末日韓海盜侵襲大陸沿海省份,朝廷命俞大猷和戚繼光兩位將軍清剿海盜,為知己知彼以求勝而設法研究倭寇使用的兵器(雙手刀或雙手劍)與戰技,才發覺全數流落到海外的韓國日本等異國,讓存活到那邊的移民後裔給保存起來並予以發揚光大了。這是旁議,我們言歸正傳。
日本柳生神影流曾經是德川幕府將軍家的教練師範,他們這個集團吃了公家飯便要服侍當權的幕府,服侍之道為何?其先祖留下來的教誨是「不從不逆」,這是神影流第24世一門總師石動碩舟齋先生在三峽救生診所和陳中州醫師交陪喝酒醉時,以筆墨書法寫下的兩句話之一,另一個則是「在裏無双」(意指神影流的裏柳生(不公開的偵查與暗殺集團),神影流一門弟子被選拔放在裏柳生的都是最優秀的,比方說獨眼的柳生十兵衛就是)。「在裏無双」那幅書法用的紙張比較正式,石動先生也醉得剛剛好,酒酣耳熱之際,寫出來的字有如行雲流水,既溫潤婉約又復挺拔蒼勁,落款的上下款也很完整,所以中州師將其裱褙起來保存。至於他寫的「不從不逆」則較屬塗鴉性質,所以後來就沒有留下來。筆者曾在石動先生的師父中島將弼所著的兵法書上也看到過「不從不逆」的教誨。這「不從不逆」究竟所指為何,老實說我想了近30年,不甚得解其中奧義。直到耳順之年,稍識人類社會攀權附勢西瓜偎大邊的人際社會關係網絡運作原理後,慢慢才理解柳生一族的先祖講這個「不從不逆」原則的本意可能較偏於在告誡子孫侍奉當道,伴君如伴虎的原則,而比較不是我原先猜想的兵法原理。話雖如此,「從與逆」或「順與逆」畢竟和「和諧與不和諧」在義涵上多少有相通之處,故而本門前賢教導的「不從不逆」在兵法上是否還是有其他深意在,仍然是值得吾人予以探索的。
柳生神影流一門的兵法家傳書(柳生宗矩所著)中有所謂「活人劍」的觀念,曰「不殺人,我們以不被殺為勝」。這個傳統其實在「新陰流」(日語發音和神影流一樣。新陰流自然是源於陰流,但有一說認為陰流其實又叫影流,兩者發音都一樣)始祖之一,也是被封為劍聖的上泉伊勢守信綱就有這樣的身教示範。信綱有一次被十幾個武士圍攻,結果就是這十幾個人傷手傷腳,無人被上泉信綱斬殺,只是失去戰鬥能力而已。據說信綱從此歸隱山林,不復知其去向。這種在不得已狀況下拔刀相向之後,還能活敵又活己的觀念與技法,是否可以說就是「不從不逆」的本意與境界呢?
不從,就是不順從,就是悖逆違抗,用白話講,就是不讓你順心。武術攻防對陣兩造基本上當然就是不能讓對方順心遂意。對方心裡頭想的當然就是要放倒你,不讓敵方順心實在是再自然不過的事。你要掌握我的節拍韻律,我偏不讓你抓住,而且還要設法擾亂你的節拍韻律,讓你因而自我不協調;你要抓我波谷縫隙而打我不備不防之機,我偏不讓你抓住,順你心意;你要抓有利於你的可及之距(REACH)並且讓我處於不利的可及之距,我偏要破壞屬於你的打刺甜區(你感覺最舒適的打刺的REACH),用盡手段設法快速通過對我方而言最危險的區域,進入到我打刺起來舒適而你又不好打的位置;你想設計我躁進盲打,好讓你使出你最得意最有自信的技法,我偏不讓你有機會使出來,而且還會反向設計你而將計就計,讓你掉入計中計的陷阱裏,繼而讓你瞬間崩盤。這些都是不和諧的對抗。若從婚姻兩造或雙人舞夥伴的兩造關係來比擬,武術對陣的不從或相爭相抗本身,其實蘊含著一種緊張焦慮和懸疑跌宕所交織而成的美感,尤其對比試(尤其是真刀生死對決)的旁觀者來說,比起兩造當事人也許更能欣賞到吧?!
昔日,日本劍聖之一的塚原卜傳,有一回同他人以真劍決勝負。據說,塚原雖然自知技高一籌,但他不想殺死對手。他從一刀一足的距離計算了對手相關條件與對手的刀長之後,開始微微往後移動,對手誤判塚原害怕,就往前一步砍劈,塚原把距離拉開到剛好讓對手的刀鋒落空,趁其重心往前傾而尚未完全恢復平衡之際,一刀劈向對手的刀背,將對手的刀劈斷,贏得勝利,比試到此為止,無人死傷。這是不從敵的典型之一。後來,另一位日本劍聖宮本武藏在巖流島和佐佐木小次郎的決鬥,當然也是不從敵的典範之一。佐佐木使的佩刀是比一般人用的要長的刀,因為他人高馬大,所以依照他的身高手長腳長所打造的刀自然比矮小之人的要長些。宮本事前已經探知佐佐木佩刀的長度,他能變通的就是使用船槳削出一把長度比佐佐木的佩刀多長出一個手掌寬度(大約十公分之譜)的木刀。佐佐木不知道宮本做了這樣的變通(以比他的佩刀還常上一握的木刀來跟他決鬥。據說宮本故意遲到,下了船以後就站在海水裡不上沙灘,還把木刀的前半段浸入海水裡頭,不讓佐佐木觀察到他所用木刀的長度,而且還設法背向太陽,讓佐佐木在逆光中比較不能有效判斷彼此間的距離。結果就是宮本就是贏了這一握(大概十公分左右),他的可及之距出乎了佐佐木的意料之外。宮本所採取的所有兵法措施(戰略與戰術還有武器的選用)雖然被後人批評為不夠光明正大,但以不從敵,兵不厭詐的態度來面對死生大事,本來就天經地義的事。
反之,不逆,就是不悖逆不違抗,而去傷人殺人。武術對陣果真有這樣的傻瓜願意捨己順從敵方而任人宰割?如果真有這種人,那怎還可能出來跟人對幹拚個你死我活勝負輸贏?不如直接跪下低頭臣服不就皆大歡喜了嗎?因此,既要對幹真拚輸贏,有可能還有所謂的不逆而捨己順敵,任人欺壓嗎?如此說來,所謂不逆,也許還有更深刻的意涵吧!
不從,是不讓你殺我,我設法在爭鬥中全身而退;不逆,則是不殺你,最好讓你失去戰鬥力即可。柳生兵法的最高境界「不殺人,我們以不被殺為勝」也許就可以詮釋成「不將人殺死(不逆),我們以不被人所殺(不從)為勝」。從順序上來看,高手要先設法能不被殺。至於要不要將對方結果,就看狀況決定,但基本原則是能不殺就不要殺。

四、我自己從殺人刀到活人劍磨練學習的修行經驗
筆者從小就有練武習刀的天分與興趣,這意味著我的天性裡頭有適於習武的天性,而武術的本質既是和暴力有關,這也同時意味著我先天的性格裡頭有著一股暴戾之氣。話雖如此,其實我心地很軟,也最恨倚強凌弱,常常寧願自己委屈輸人,也不願讓人輸了我而感到不舒爽。這是怎樣的一種矛盾性格,真的很難搞清楚,所以不是本文要深究的重點。
我從1981年(海陸退伍回桃園縣大溪仁和國中繼續任教)在桃園劍道館認識三峽救生診所的院長陳中州醫師以後,就認定這位人格者是可以終身學習的仁者師範,所以跟隨先生學習三十餘年,絕對忠誠,完全投入。有一些劍道界的人批評中州師的劍術是殺人刀,我心裡頭常想,刀劍本來就是殺人的暴力器械,這種批評沒有看到刀劍技法的本質,實在不值一哂。因此,我自己幾十年間幾乎就不去其他道場而只在三峽道場跟中州師父學習,可惜三十年間只學到一點皮毛而已。我這人的心思很單純,練劍時跟工作時一樣,會很認真很專注很投入,每次上場不管跟誰對打都全力以赴,我認為這樣的態度不僅是自我尊重,也是尊重對手。我以這樣認真的練習態度來感謝對手陪我一起練習劍道。當然,看倌一定會覺得這只是我單方面一廂情願的想法。沒錯,事實上許多人無法承受我這樣的專注態度,說難聽就是打起劍來總是讓人感覺我很暴力。
日本神影流24世一門總師石動碩舟齋先生有一位徒弟衛藤宣俊七段(東京人),在石動先生過世後,有一段期間他常從日本專程來三峽向中州師請益。我同衛藤先生因此常有機會交手。不過衛藤有一個壞習慣,他若是被我等師兄弟刺突(本門以標槍步滑進入身去刺突的技術外人幾乎無法理解)時,會刻意頂著竹刀尖往前擠壓,後來中州師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責備他不該沒有真劍意識,都已經被刺了,你還能頂著敵刀往前擠壓嗎?有一回我跟衛藤對練,他被我以標槍步入身進去刺突的當下,又故技重施,我見道場只有我倆,就決心讓他見識一下本門的內勁,一個扭腰就以竹刀把他釘上了道場的牆壁上,他的腳浮離地板若干距離。相當暴力吧。
衛藤七段曾經跟我師父提過,日本全國沒有一個劍道館像三峽館這樣有那麼多的高手聚集。事實上三峽道館也的確有這樣的名聲,所以全台灣武術界(各種武術)的名人仰慕中州師的名聲,常常都會託人介紹前來拜訪。如果是劍道界的就會來對打請益。有劍道界訪客來時,我自然也是認真練習,但是由於社會人際網絡意識的狹隘與孤傲的單純性格,我過度認真的練習不可避免地讓許多訪客不願意再來切磋。中州師對此也很傷腦筋,他不好趕我走,但到底要怎樣跟我講才好呢?我在武術的修行上是劍道和合氣道兩棲的,都是有段者資格。自己徒弟來跟我對練時,常常不免就被我本能地施以擒拿技法的體術,打得他們人仰馬翻。
有一回,某院轄市某道場一票數十人來三峽道館練習,其中一個年輕人同我練習時為了要入身自衛,整個頭就要來撞我胸膛,我本能地以腋下夾著他的頭一個後方轉身法就讓他往前翻滾了出去,下一個瞬間大家才發現他的面具居然留在我的手裏頭。這下子惹毛了來訪賓客了。他們之中有一位是柔道教練,人高馬大,高我三十幾公分,體型是我的兩倍半大。他上來找我對打。但不是打劍,而是意圖將我推擠到道場的牆壁將我壓制,來報復我對他同伴剛剛施加的暴力。他用盡力氣推擠我好幾個回合,不過每次都被我以合氣道的技法化解,最後他力氣用盡,反而被我一個轉身法反而將其壓制在道場的牆壁上,他沮喪不已,聲言放棄。但他們一行人絕大多數都不認識我究竟是哪一號人物。估計有人去向中州師打小報告吧!後來我師父想到一個方法來對治我的暴戾之氣。他規定我說「從今天開始,十年之內,不准你贏人家。」我只答曰「是」沒有任何質疑。他老人家想了想又接著下第二道命令說「但也不可以輸人家!」哇!這可就傷腦筋了。但是師命難違,我也知道他必有深意,我沒有任何懷疑考慮,照他的交代去做就對了!
不能贏別人,比較簡單,不管對手的縫隙多大,反正我就是不出手打你,也就不會贏你了!這是屬於「不逆」或「不和諧」,不會贏你別人大家傷感情;可是也不能輸別人,這是屬於「不從」,不讓對方贏而已,比起贏了對方來講較不傷彼此感情,可卻就不是容易的事了。不管對手是幾段的功力,不管人家怎麼出手,講簡單就是,我都不能被有效打刺成功,無論如何一定要守下來,才能達到師父「不能輸」的要求。「不逆(不能贏人)」的同時還要「不從(不能輸人)」,該怎麼辦才好呢?我頭殼抱著燒。後來我一直研究適切的對應之道,幾經構思並予實驗,最後終於發展出一套具體的原則與技巧來:首先,你一定不能持著被動的心態應敵,不能有任何想以防守來格檔對手出刀的念頭與行為,否則遲早必漏現縫隙於敵,而被敵所攻破;其次,相反地,一定要主動出擊,先發去制人,這就要修練積極入身的勇氣與膽識,在具體方法上則是以「兔跳」(「娃娃跳」或曰「袋鼠跳」)的足法,好像立定跳遠那樣突然跳到對手面前。跳進去的瞬間,對方若抓我出端或準出端,我便以輕力點刀同其互擊;他若愣在那邊僵滯,我便不出手打他,而只將竹刀尖在他鼻前輕輕點一下,接著在第三階段體碰交鍔後,便立即虛打一支退擊面(速度慢到任誰都能輕易架開防守),退出來到遠距離後,對方若不來追打,我就立即再跳進去「草螟逗公雞」,如此這般反覆進行,這是不逆之法,不去殺人不贏人之法;第三,對手如果積極進攻而來,我便設法抓其節奏韻律而跟他同拍互擊。同拍之法,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對手如何舉劍(揮刀的幅度大小),以何速度砍劈過來,我就好像他的鏡子一般那樣舉劍那樣砍劈(此時基本的操刀式是杉木式),不管對手幾段的功力。我後來練到可以隨時變成對手的鏡子,跟對手完全同步,對手等於是在跟他鏡中的自己對打。這是我的不從之法,不被人所殺不輸人之法。
後來,沒有滿十年,老人家就給我解禁了。解禁的原因今天在這邊就先不提了。重點是,中州師真的是一位良師,他以智慧教導我透過劍道的修行真能達到化解潛意識中的前世業障與暴戾之氣,知道應如何專注自己的意識來掌握自己和周邊場域中諸多人事物元素關係網絡間的適切對應之道(這點當然很不容易,是我繼續修行的重點項目)。期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師父一樣,修練成具有「春風之心」的劍道境界。

五、給建榮下的練習藥方
2018年12月5日,在中教大的日常稽古中,我就建議陳建榮以這樣的方法來練習,看能否藉以對治他狂急躁進支支打實不知變通的打劍風格。他練習的對象是最近功力突飛猛進的李云謙社長(仁和國中系統李春壹國手的長公子)。我要求陳建榮一照面交手就要主動兔跳入身,持刀的架式是縮著雙臂貼近胸腹而讓刀身垂直刀尖指向著天的半上段構型,基本操刀式是舂米的杉木式。同時我讓云謙高頻猛攻,抓建榮的出端或準出端,見縫就狠狠地打,看看建榮在兔跳入身通過危險距離的瞬間,針對云謙的攻擊能否適切地以輕力的杉木式同其刀勢互擊,同時不准建榮輕易出手攻擊,整場只准他若見云謙有僵滯現象時才能打一支(而且只能打這一支)甩竿式決勝負。結果,云謙整場綿密高頻出刀,沒有漏任何縫隙給建榮有機會出那一支甩竿式,最後,建榮在一次主動兔跳入身的瞬間,被云謙抓到出端,狠打了一支快拍彈道式面部,被云謙幹掉了。我讓那場練習就此結束。雙方的表現都很令我滿意。
拉雜寫來,自覺有點語無倫次。但給建榮的心病開出的對治藥方,實驗的結果似乎卓有成效,也印證了當初中州師對治我暴戾之氣的藥方逼我研發出來的劍理,看來是有其實踐效果的。實踐,果然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六、結語
武術這個「武」字,在漢字造字原則裏頭屬於「會意」,但它也可以說是從「象形」先切入的,若要關聯到「指事」,我覺得亦無不可也。一般分析「武」字的構成都說「止戈為武」,意思是支所以動武動干戈,其本意不在侵門踏戶去欺負別人,而是別人來侵門踏戶時,我們要起來執干戈保家衛國以護社稷。所以您看「國」這個也兼具了「象形」、「指事」和「會意」三個造字原則的漢字,它的本意就在強調「築城強執干戈保家園以護鄉井社稷」,這樣的概念基本上都是針對暴力侵害一種被動性的防守概念,也就是「臨兵事能不被殺戮而得保身家性命」的「不從」概念,英文的概念就是「防衛」(defence),現在世界各國中央政府的軍事部門設置的名稱,不是叫「國防部」就是叫「防衛省」(日本),也都是基於這樣「以不被殺為勝」的概念。
我們所生存在目前所處這個三次元的時空區,靈魂被設定為必須使用肉體,而肉身的生存則免不了需要營生的各種資源,可是資源的來源無法心想就成,也無法從天上自動掉下來,而必須透過生產的過程來創造,創造的質與量都有其限制。在可得資源有限的前提狀況下,人性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貪慾,資源既是有限而人類的慾望無窮,對資源的爭奪就成了這個時空區所有生物日常生活的基本境遇與束縛,誰也逃不掉。
不管使用肉身的拳腳或各種冷兵器,爭戰的本質從來就源於人跟人之間在權力、資源或利益分配上的「不和諧」(或曰「矛盾」或曰「衝突」)。不和諧,所以動刀動槍操戈鬩牆,分出輸贏勝負之後,基本上不是贏者全拿,就是各方爭奪者彼此暫時妥協,而回歸到原先所謂「和諧」的狀態(不管各方的需欲有無得到充分的滿足,反正所謂和諧指的就是「也許雖不滿意,但大致還可接受」的狀態。後來怎會又不和諧起來了呢?基本上那就是有一方又起了貪念,有了眼下的權力、資源和利益,卻還想要更多,所以起心動念就往旁邊他人擁有的資源去爭奪去了,戰事一起,於是「不和諧」的狀態出現了。如此這般,最後有了勝負或再度妥協之後,和平或和諧再臨,人類歷史不分古今中外基本上就是這樣一個「和諧-不和諧-再和諧-又不和諧」這樣持續不斷的循環辯證過程。
講到「辯證」,若依西哲黑格爾(Hegel, G.W.F.)的「正、反、合」辯證法(註1)(註2),每一次的「合」其實應該是「揚棄」了先前正命題與反命題兩者間矛盾的一種向上精進的提升,而不是只是永恆陷溺的平面漩渦而已。然而即便如此這般的辯證關係,「和諧和不和諧」或「順從和抗逆」,其進程難道真的是這麼素樸的直線辯證模式嗎?
一個「和諧」之中,其自身可能其實就隱含有自相矛盾的「不和諧」因子,也就是說,一個分子乃至原子甚至更細又更細的粒子本身,都會有一個自我糾纏的陰陽對稱結構,宇宙間每個基本存在的自身就有其必須在其內部做揚棄與提升的「正反合」功夫。而這種內在矛盾的化解或是說存在自身內在的自我統一,說到底就是修行的關鍵焦點。「意識」和「非意識」之間的區分到頭來必須予以融合,這種融合與統一就是「禪」的境界,就是「春風心」的境界。欲達此境界,就要修練能和無限宇宙同一的無限無垠無藩籬的純意識,能如此,就能真正無敵。

附註
註1:合是和諧,在混沌的狀態下他仍是和諧的,因為尚未產生出「對立」的狀態。而「自我意識」就是對立的開始, 也就是對世界詔告這是對自我的正向肯定,即為「正」,同時也產生了「非我」,此為對立。 而自我意識會在加強自我,便產生新的自我意識。 反可以駁正,而正也會駁反,意即否定的否定,而雙重否定變成了肯定。經過正反之後這個肯定已非原先的肯定,稱之為「合」。那是一個循環式的活動體系,並非是直線進行。正與反本來是矛盾的概念,在亞里斯多德的不矛盾律和排中律之下,只能有一個是正確的。黑格爾並非否認亞里斯多德的思想規律,而是認為往往一個概念(正)中也包含著其否定的概念(反),而對立矛盾的正反概念則需要一個能包含兩者的更高層次的概念(合)來解決這個衝突。這個更高層次的概念本身也包含著自己的矛盾,驅使概念不斷發展提升,邁向一個能夠包括所有片面概念的、理想而完全的真理體系。黑格爾的辯證法是否成立,在哲學上也是個大問題,但是他的辯證思想卻給我們一項啟發:一組矛盾對立的概念或主張,不見得一定要排除任何一方,更好的做法可能是能夠包含兩者的綜合。事實上這也告訴我們,對話和討論不見得就是駁倒和否定,更重要的是尋找雙方都能接受的解決方案。(20181205取自https://yamol.tw/note_book.php?bsid=12011¬eid=33176)
註2:曾浩年指出,黑格爾哲學常被簡化為「正反合」的「辯證法」,但是黑格爾其實從來沒有以這種方式描述他哲學的任何部分。「正反合」的通俗解釋是說,有某個正題A,又有某個反題非A,A和非A是矛盾的,但又自圓其說地兩者都為真。最後就會出現B,它把A和非A的片面真理結合起來,成為一個具體的真理。例如,有人說「這是圓形」,另一個人反對說「不,這是正方形」,圓和方是「矛盾」,但最後來了個人說「你們都是對的,因為這是圓柱體,從一方面看就是正方形,從上面看就是圓形」,因此大家都滿意了。這個例子看起來好像不錯,但這其實只是老生常談,對黑格爾哲學並無任何把握。要真正理解所謂的黑格爾「正反合」,我們最好還是從康德的思想開始。康德其中一個最重要的哲學貢獻,就是提出,即如果概念思維嘗試超出感性的界限,去思考超感性對象(例如世界是否有限,時間是否有開端,是否有第一因等等問題),則必然會產生出一對有同等真確性但互不相容的結論,因此產生矛盾。康德把這個現象視為對「物自身不可知」的決定性證據。因為矛盾不可能存在,而如果人在思考超感官對象時必然會陷入矛盾,則這必然是因為人類認知機能有其主觀限制,而不是代表矛盾的真實存在。黑格爾認同有「二律背反」此現象,指康德正確地指出概念運用到超感官對象上會產生矛盾與荒謬的問題,例如追問靈魂是簡單還是複合、上帝是否存在、針頭上能有多少個天使跳舞等等形而上學的問題(對於這些問題都不可能有答案)。但黑格爾認為這並非是因為概念或人認知能力的限制,而是因為人沒有對這些概念的本性作出反思,就魯莽地把這些概念運用到對象上,假定了這些概念(例如「簡單」「複合」「存在」等等)能絕對和無條件地有效套用到任何對象之上。這種運用概念的方式,黑格爾稱之為知性(understanding)或有限的觀點。知性把特定的概念(例如十二範疇)和對象關係視為給予的、固定不變和無條件的。但從理性(reason)的角度看,即從絕對概念論的角度看,這些固定的概念—對象、主體—客體的對應關係都不能被視為無條件的絕對,而必需在概念的層面上找出其根據,這個根據不可能來自物自身,而只能來自於概念本身。通過絕對觀念論的思考方法,亦即從概念的無限性層面看,由於沒有物自身,概念—對象對立所產生的二律背反和矛盾,都是來自於概念自身。即是說,它們都是概念運作的真實環節,解決方案也會是來自概念,而且因為概念的無限性,此方案必然會出現,因為對概念本身而言,並沒有「外物」、「物自身」等界限阻止它找出自己所產生的矛盾。這才是黑格爾「正反合」的真正意義,作為一種分析各種對立和矛盾(例如最傳統的「主體—客體」對立)的方法的概念性根據。因此,黑格爾的方法是,找出這些「對立和矛盾」之所以可能的條件,再在這個基礎之上發現解決的方案(20181205取自https://www.hk01.com/%E5%93%B2%E5%AD%B8/48418/%E9%BB%91%E6%A0%BC%E7%88%BE-%E6%AD%A3%E5%8F%8D%E5%90%88-ep46)。


 



 

弟子們對本文的心得、回饋與討論
A/2018/1207/06:53 陳建榮的心得
初步有如下的心得:「在和云謙練習中,讓我反省到,既然是設定要和他合拍,為什麼我常有不能合拍互擊的情事發生呢!假設兩人一起,從出刀到打到標的這段時間是一個單位,我是很隨意的就打出一支,但沒去考慮到對手可能會比較快到或慢到,因此常常無法在適當的時間點完成互擊。理想的狀況是能夠有意識的將這一個時間單位細分為十個刻度(或是更多),我要能將按enter的時間點,控制在任何一個刻度上,因而在面對對手不同速度的出劍狀況時,達到適當的互擊點。面對快刀時,可以在0.1或0.2的刻度時迎擊;面對慢刀時,可能在0.8或0.9的刻度迎擊;甚至當對手只是試探性的假動作時,我也要能不出鋒、不出刀的與之對應。
要想達到上述的狀況,腳底意識是關鍵,是腳底意識來細分這個單位時間內的刻度,所以在跨步的時候,要有意識當下自己是在第幾個刻度,而每個刻度都是可以出刀的時機點,就看對手揮刀的速度而定。
08:16 黃隆民的回饋
很有邏輯性的計算式的理論性思考,雖然不是較深的境界,但總是先有一個入門。理性邏輯思維有其限制,用以入門尚可,說到底還是要能將諸多原理原則練到骨髓裏頭變成不做計算思考的無意識直覺,才是真功夫真境界。對手的出刀,我方要掌握的不會只有速度而已。你再試著把相關因素周延盤整看看。腳底意識所延伸的次第整勁原則,那個動力傳遞的次序性不能隨意超車躐等,這是你還要加強的地方。

B/2018/1208/15:38 李云謙的心得
中國各項武術都有對峙的狀態,雙方互相試探,從中找出對手的節拍,而這個節拍只要被對手掌握,就等於是輸掉了。對於劍道而言,雙方在對峙時,並不是一直都是以高頻率的方式攻擊對手,這種方法並非長久之計,人必定會因為沒有力而被對方得手;真正的方式,應該是先掌握對手的攻擊節拍,並分析對手的攻擊模式,進而決定是要與對手合拍互擊抵銷對手的攻擊,等待對手僵持的一瞬間出手,或是以高頻劍法抓對手的空隙,並以一支漂亮的攻擊得手。
老師說:高手是想方設法逼對手先攻擊,在與高手對手交手時,高手一般並不會馬上發動攻勢,而是先試探對手,觀察對手是如何反應的,再去分析如何攻擊,對手若是無反應,則直接出劍,打擊對手;對手若是反應過度但無出手,也是直接出劍;對手若因此出劍,則可決定是要以合拍互擊的方式,先擊落對手的劍再攻擊,也可以抓對手的出端或準出端,搶在對手打擊到之前先出手。
劍道對峙時,除了竹刀的較勁外,不外乎也在考驗人的反應以及判斷,例如對場地的意識是否足夠、雙方之間距離的掌握是否合宜、對手攻擊節拍的改變能否應對等。場地意識指的是能否掌握自己在比賽場上的確切位置,是在場中央或是場邊,若場地意識不足,則可能因此使自己陷入不力的狀態,若能夠掌握場地,則可以利用場地使對手陷入困境,讓自己能夠佔上風。
雙方之間距離會因上場的人不同而有所改變,每個人的距離都有所不同,因人而異,所以能否確切掌握自己與對手的距離變成相當重要的致勝因素。
可及距離指的是自己能夠打擊到對手的距離,若能掌握雙方的可及距離,代表自己能夠判斷是否在死的距離,進而判斷要出手還是撤離,確保自己能夠在雙方對峙時不因判斷距離失誤,被對手得手。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打劍的節奏,掌握了對手的節奏即代表能夠隨時預測對手的攻擊,決定是要互擊還是要打出端等方式,確保自己能夠避開所有的威脅,並打擊對手。以合拍互擊而言,掌握了對手的節奏,便能夠有效的抵銷掉對手的所有攻擊,等對手因僵掉而停下的那一瞬間,補上一支劍,必定能夠得手。
近期自己在練劍時也開始有所覺察,不像之前僅是線性的攻擊,在不考慮對手的情形下出手,而這樣的打劍方式是相當容易就被對手掌握,導致自己因而落敗。劍道是相當高深的一門武術,從打劍前到打劍後都藏有相當多的學問在裏頭,只要能夠掌握各項技術,劍技必然能夠有所提升。自己也會以此為動力,學習各項劍道的技術,使自己能夠更上一層樓。


 



 

關於武術無心的境界
【無心、不動心、無我、空】這是劍道的最高心境,達到無心的境界,始得發揮自己本身的一切本領而制勝。所謂無心、不動心、無我、空即捨棄自我的意識。如果有了自我的意識,由此發生種 種的雜念,而無法集中精神發揮能耐即潛力。(不動智神妙錄)載謂,無我並不是自己空空,而是指心能隨所欲。任何瞬間概不停留於某一特定的事物言。
宮本武藏的著作五輪書;空之卷釋稱知有知無即空。所指知有即是熟識劍道的一切招式及智識,知無即是劍道的高手摒棄所有經驗,終於覺執知自己並無一物的心 境。禪語謂人本無一物,就是說由此境界來觀望自己。自然不會有雜念來擾亂心境。比賽時都會想表演美技取勝,這就是雜念,心身因而緊張,活動無法活,絕招更 無法施展。天狗藝術論;載謂(對敵時忘生、忘死、忘我、不動念、木介意,無心而委其自然,即變化自在,應用無礙也)。總之對敵用劍時如果忘卻一切,一心一 意進攻,自然能達到無我的心境。
劍禪合一
(1)日本德川初期,東海寺鼻祖「澤庵禪師」在其遺書「不動智神妙錄」指出劍道是「心劍合一」 。禪理佔六成。劍技佔四成。在「無念無想」 「無我」的心境時,劍必隨意進出,意到劍到,這就是「心劍合一」 。
(2)劍道以「無念無想」之心境為終極最高目標。為發揮高度劍術技能,其精神狀態,依其熟習程度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摒棄雜念集中精神。第二階段是 集中精神且能顧及四週動靜。第三階段是「無念無想」之最高心境。這與佛門參禪之心境不謀而合。因劍道與參禪之終局心境相同,古來習劍者莫不時常坐禪。藉期進步之快速。
(3)「不動智神妙錄」第二項謂「不動心」即為能夠隨意移動身軀施展劍招之心境。第四項「間不容髮」第五項「石火之機」指明間不容髮之快速劍招係發自靈感之迅速反射運動。達到「不動心」始會發生靈感。第七項謂精神如果拘泥於某一事物,即是「妄心」 。第十二項「前後際斷」謂攻擊直後,心身必須保持輕鬆,無我之心境。以便能夠隨時任意迅速採取因應劍招。這是「殘心」。
無繩自縛
學劍至某一階段常有滯留現象之發生。雖然每日勤練,但仍打輸後輩。進退失機,劍招漫而擊不中,心理越急手腳越不聽話。這是因過份拘執於過去所學的招式。被對方看破招式之缺陷,致使被比吾較弱的對手進攻到無力反擊。這種現象稱為「無繩自縛」。任何人皆有此種經驗。很多人到了這種地步就感覺不安、焦躁。開始厭惡練劍。例如在段外時期每攻必勝,洋洋得意。豈料晉昇至二段以後卻有時連段外後輩都打不過。此時必須更新觀念,不求擊中,不求獲勝。盡量練習「捨身躍進之招式」或「進退屈、伸、左轉、右轉之大動作招式」 。如此改變練劍方武。自然漸能施出自由奔放的劍招。天空海闊的新境地自然展開而能隨意享受再更一層的進步。
盈沖、虛實
把空氣吸進滿腹而「丹田」有力,就是「盈沖」 。又謂「實」 。吐盡氣息時就是「虛」 。 「避實擊虛」則是取勝秘訣。對方如以堅固的架勢,施展強烈的攻擊即是「實」 。應閃避其鋒,使其落空。善用吾力攻打對手弱點的「虛」 。所以「虛實」的識別最重要。但彼我的「虛實」 ,一瞬而轉換。見「實」變「虛」 。見「虛」變「實」 。 「實」之所盡則是「虛」。 「虛」極移「實」 。然而亦有表面為「實」,心內卻為「虛」 。或表面為「虛」腹內卻為「實」 ,等等情形。所以必須準確地識破真的「虛實」 ,以一瞬的決斷,一舉攻打真「虛」始得獲勝。如此「以實攻虛」是通常劍法。但如能夠進一步再研究「以虛攻虛」 「以實攻實」 「以虛攻實」的招武,即屬上乘劍法。這已經是超越「虛實」的太極境界。
三殺法(三挫法)
日本德川末期大劍客千葉周作講解劍道的進攻方法有「三挫法」。現在稱為「三殺法」 。殺劍、殺技、殺氣。就是「三殺」。所謂「殺劍」者將對方竹刀的刀尾三寸處抑壓於右方,又抑壓於左方或向左右撥開。使其刀尖始終無法保持正中,指向吾方正面。而置敵刀於無法進攻的狀態,稱為「殺劍」。所謂「殺技」者,例如,對方的劍術超群難能應付時,猛攻對方招式之弱點。因為每一招式有優點必有弱面。就其弱面猛攻。其絕招便無法施展。例如對方的絕招為「躍進面」,其弱點就是發招剎那的手部及胴部,就其「手」、「胴」猛攻對方就不敢施展「躍進面」。又所謂「殺氣」者,例如對方鬥志旺盛,勇猛不可當,此時應連續衝體,或連續猛攻其「起端手」,猛挫對方發招之勇氣。就是「殺氣」。對方在發招的瞬間,如果連續數次受挫。即容易氣餒而發生破綻。
 三角見
「上丹田」與「下丹田」連結為一條線。竹刀柄頭與指向對方「上丹田」之刀尖連結為一條線。雙方「上丹田」連結為一條線。此三條線構成一個三角形。吾方視線 始終在刀尖之上。而刀尖必須始終在雙方「上丹田」間一條線的垂直下移動。絕不偏差。這種架勢,觀敵法,稱為「三角見」。操作「三角見」之劍士,其刀勢必銳不可當。守必堅,攻必猛。所以刀尖必須始終保持在「正中線」上下移動。
合氣
比賽時雙方始終望攻同一部位。你進一步。我也進一步。你退一步,我也退一步。雙方攻防出於同氣。每一次發招,不論任何招式均成為相擊。永遠無法分出勝負。這稱為「合氣」。如要脫離「合氣」,應須採取與對方相反的氣勢。例如對方進攻,吾方即不攻。以小動作架住其攻勢。如果架不住,便讓其刀勢流盡始加反擊。由此即可脫離「合氣」而制勝。 (20181207取自http://wuyantw.pixnet.net/blog/post/45742549-劍道心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