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詩人張三先生詩頌《揮劍行》及其緣起補述
揮劍行 贈陳中州
少年學劍瘋魔練,不覺手腳都起繭,上進心切到處參,耿耿欲訪天下遍,
罕逢敵手小天下,意氣風發奮向前;一日偶遇邋遢仙,瘦瘦小小不起眼,
出手忽改死人相,電閃雷劈洪流漩,腳癱手軟秋落葉,屁滾尿流心沉淵;
恨恨服輸美夢醒,茫茫棄劍望雲天,從此專心做醫生,歲月匆匆四十年。
幼兒痛哭恆有感,病危抽搐常係念,心法迥異怎相比,本能堵塞差太遠,
大火雖滅黑沈沈,餘燼仍留一點點,兒孫滿堂半退休,竟有人來要學劍;
重拾故技未全忘,感慨萬千聊消遣,欣然徒弟進步大,卻覺不妙差距減,
技巧遠勝理當然,體力難敵不甘願,雖說一力降十會,豈無潛力可動員。
教學相長逼而出,水漲船高窮則變,日日揣摩夜夜想,處處觀照事事連,
醫道劍道不分家,本能習能若和絃,呢呢喃喃孫兒笑,瘋瘋癲癲老妻厭;
四十年前瘋魔史,螺圈上升竟重演,招徒引類煮酒談,比手畫腳品茗辯,
興來狂飆摩托車,境到切磋太極拳,旁通聲樂氣無礙,互補美學詩有緣。
廣尋博探觸萬機,融會貫通歸一念,精誠所至金石開,老當益壯非虛言,
瞬間動員整體現,瞬間復原意態閒,槌擊鼓響鼓不破,針刺無聲鼓不全;
老化難免筋骨衰,磨煉何妨針更尖,隔山打牛加速度,激戰不喘氣綿綿,
百發百中蟑螂墜,九死一生蒼蠅險,終於執劍不是劍,槓桿在手隨意掀,
源源潛能汲不盡,昏昏亦如邋遢仙,自滿自大毫不敢,苦練苦思更勤勉,
百尺竿頭猶有進,如今用劍如用鞭,八段九段又如何,向上境界仍無限。
憶昔修道常煉丹,美學武學同步參,偶然逢君忘年交,觀劍論劍相得歡,
披掛嘗試護具重,禿頂領略劍氣寒,經常談到半夜歸,間或下榻清晨返;
每逢突破共欣慰,時有心得樂交換,酣戰旁觀清如鏡,節節升高皆過關,
劍道革命若成功,劍道前景當改觀,微笑首肯兩週後,嚴肅不以我為然。
獨善其身乃怪傑,己達達人才能算,門徒雖皆卓然立,個中微妙難以傳,
何況天下學劍士,一重間隔一重山,我聞此語一直想,想到今天沒想完;
瘋魔如君有幾人,微妙不難瘋魔難,或因徒弟還年輕,或因不知所以然,
為此運思如運劍,翻成七言作公案,遺笑大方何所惜,但盼引玉亂拋磚。
探索理論向下挖,完成拼圖任人看,不論親炙與私淑,青出於藍勝於藍,
沉潛能吃過人苦,上進不畏自勝難,三尺劍上孜孜練,五車書中狠狠鑽;
劍道復興春戰盛,武德重振弱小安,由劍入道歸一本,以道馭劍化萬端,
有形無形都是劍,狹義廣義隨緣參,劍氣有靈靈能感,揮出長虹映深潭。
張三 1994/0308
張三先生詩作緣起補記
石動中州派神影流劍道門人 黃隆民謹記1995/0102
吾師神影流劍道範士九段陳中州先生,現為臺北縣三角湧(三峽鎮)救生診所第二代院長,是一位醫、劍、道德合一的俠者。
九段先生少時就讀日據時代的臺北淡水中學,與現任中華民國總統李登輝先生是同班同學。彼時李總統為劍道隊,先生則屬陸上競技隊(田徑隊),專攻標槍。雖然不是專攻劍道,但是卻得劍道課指導太平老師先生的賞識,曾允以若加入劍道隊則畢業時將授給先生三段的資格。先生則因家鄉有美嬌娘殷殷引頸鵠盼,為免加入劍道隊後,必須於假期集訓而無法約會,故而婉拒。畢業時為劍道一級,然先生少年時的劍技由此可見一斑。
先生後來赴日習醫,一日在東京都中野區公所的道場練劍時,遇一平凡老劍士,持劍若舉鋤然。先生時年十九,體力劍技都是一流,然與之交鋒時,始則每招出手後,總是感到有如打到棉被一般,甚覺沈重吃力,後來想再拼力擊刺時,則瞬間感到脫力,甚至無法控制肌肉,而有大便要拉出來的感覺。這個大挫的經驗讓先生頓感洩氣,一時覺得練劍實在不是他應該捧的飯碗,於是從此暫時棄劍,專心致志於醫術的學習。
學成回國之後,數十年間為其尊考陳文贊先生創設的救生醫院努力打拼之餘,雖然仍無法忘懷當年在中野道場所受的挫折,但礙於家業及當時臺灣的特殊環境條件,先生只能把對劍道的愛放在心裡。及至民國六十年代末期,才因為有三峽人要來習劍而重披戰袍,後來又有機緣結識日本柳生神影流裏柳生傳人時劍道七段的石動碩舟齋先生,更因常與石動先生煮酒論劍而有所體悟。
自此以後十數年間,先生與各地劍士切磋研究者有之,有段者與初學者來參來拜者有之,日本神影流一門多次來訪者亦有之。先生自己亦孜孜矻矻,日夜不懈,鑽研試驗老化之人如何能與少壯劍士互相抗衡之道,或者說,在劍技上使自己彷彿回到年輕時代的方法。此其間,來訪者之一,有一位詩人張三先生,是先生大公子(時任國立藝專聲樂教授陳榮光先生)引薦的朋友。張三是位語言學家,飽學詩書之外,更有敏銳犀利的觀察力與感受性,故而頗能領略先生深遠的的劍道意境,因此他與先生相當投緣。
張三先生在陳府出入近十年,對先生的習劍歷史知之甚詳,民國八十三年(1994)春為慶賀先生榮升九段,爰為七言律詩以記。本人忝為九段先生門下弟子,在道場練習或煮酒品茗時,經常有機會和張先生討論文武之道,受其隨緣教誨之處甚多,因亦略知兩人忘年交往之一二,故敢畫蛇補述此詩之創作淵源,也希望讓後輩能同霑兩位先生文武不歧的風範。